第17章 石窟有地图
溪水不宽,却颇深。水质清澈,本该一眼见底,可此地灵气充裕,河中更甚,隐约在水底已经凝成了一层白茫茫的雾似的,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言修凌一想到自己曾从这里面挑出死人的头发来,忍不住抚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实在有一百个不愿意下去捞死人。
上次下水沾了满身淤泥,这次他学得聪明了些,将外衣脱了,赤着脊背挽起裤脚。伸脚样水里探了探,倒不凉,反而有一种温润的暖意。这倒让他多少好受了些,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他往岸上一坐,回过头兴趣盎然地看着沈玄离脱衣服。
虽然说是脱衣服,但他也就解了那个长袖飘逸的外袍而已,只露出一小块分明的锁骨,除此之外依旧裹得严严实实,言修凌本来想逗他,可这念头刚一翻上来,就被沈玄离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有些丧气,眼睛转了两圈,又突然觉得他平白瞪人的模样十分喜感,至于哪里好玩,他又说不上来。
心里正寻思着,沈玄离已经慢慢踩进水里,溪水逐渐漫上膝盖,他站在水中,静静看着坐在岸边儿的言修凌。
言修凌对上他的目光,无端脑海空了几秒,喉结动了动,嘴角勾了个恶作剧的微笑,纵身跳进溪中,溅起一大串的水花,扎了个猛子又在几丈外探出头来,看着沈玄离衣衫浸湿、怒目而视的模样笑的开怀。
沈玄离抬袖擦去脸上的水痕,又瞪他一眼,难得没有出手揍他一顿的意思,他自知水性很差,若真闹起来,少不得又要被言修凌戏弄。
逆流而上,廊桥之前是后山,溪水自山谷而出,汇聚成泉。
言修凌从水底下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此时月上中天,四周都是石壁,像一个巨大的鱼缸将他们圈养在水中。
“怎么什么都没有?这不科学啊。”言修凌挠头,前两日捞出来的旧衣服与一团头发可不是作假,但今日他们仔仔细细地搜锁,一路都寻到了源头,却一无所获,始终不曾见过剩下的骸骨。
“这里的灵气越发浓郁了。”沈玄离看了眼四周,这里的雾气粘稠,犹如乳白的丝带一般氤氲滑动,他一身白衣飘飘,站在弥漫的白雾中,格外多了些仙气飘飘的出尘感。
“这地方还真不愧是洞天福地,灵气这么浓,光是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足够延年益寿了。啧,要是我,我就在石壁上打个洞,可不比在下游盖房子简单直接?”言修凌随口吐槽,待话出口,他隐约抓住了什么,和沈玄离相视一眼。
沈玄离抬眸四下望了望,突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手腕一动,一道冷森森的剑芒撞到石壁,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音入耳,言修凌眯着眼睛看过去,原本锋利如刀削的石壁上露出一个山洞来。
洞口立着一块石碑。
“不是吧?又来?”言修凌挠瞪大眼睛,这山洞看着实在熟悉,可不就是在白骨峡里供奉蛇妖小庙的山洞?连石碑上的刻文都一模一样。
“上去。”沈玄离对他道。
“上去?怎么上?”言修凌伸手比了比那石壁上山洞的高度,“这么高,我爬上去明天的太阳都下山了,谁闲来无事在这么高的地方挖洞?疯了吧?”
不料沈玄离像看白痴一样白他一眼,也懒得和他废话,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言修凌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腾空而起,长歌剑化作一道长虹,载着他们二人瞬移之间就已踏进石洞。
森冷的寒意扑面而来,言修凌动了动鼻子:“这什么味儿?真难闻。”
黏腻,腥气,还裹着骨肉腐朽后的腐败之气,混合在一起,虽然不剧烈,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无端地恶心人。
“应是什么东西死在了这里,而且死亡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沈玄离也嫌弃的掩住鼻子,另一只手抖出一张符篆,画着咒文的纸仿佛一盏灯似的亮起来,前方是个甬道,尽头处果不其然又是一座小小的庙宇。
“我就不明白了,这阵仗到底要搞什么?”言修凌皱了眉,“蛇妖的实力不弱,但也绝对算不上多强,在白骨峡如果没有在饭菜中做手脚,就算是你们家阿念他们对付一条蛇也不在话下,圈养可以,但完全没有建座庙供奉的必要吧?”
沈玄离没搭话,但是从他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对此也是不解。
“在白骨峡的时候,你只留下一道灵符,而没有直接将蛇妖收了,是为了给阿念他们练手对不对?”言修凌问。
“不然呢?”沈玄离对他的明知顾问不大满意,“我还能闲来无事打着玩不成?”
“只可惜,你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挑食不肯在外用餐,可这群小孩子还是要吃饭的,你没想到会有人在饭菜中做手脚吧?”言修凌摇头叹气,眸中带了邀功般的得意洋洋,“要不是我们机缘巧合遇见,那些孩子只怕有苦受了。”说到这,他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从白骨峡退回来后,神志不清之时撞上的臂膀,还有那阵充盈鼻尖的草木清香。
那……是他吗?
他抬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瞳。
沈玄离故意装作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抓起长歌剑推了他一下,道 “走了。”
这里虽然布置相通,但显然比白骨峡内的蛇妖庙要古老得多,再加上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来过,整个山洞都十分破败腐朽。庙内的香炉和牌位零落一地,唯有庙门口的两支蜡烛还算完整。
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妖煞之气。
“奇怪,难道这里的蛇妖已经死了?可是尸体在哪?”他在庙内转了一圈,敲敲打打,竟然一个机关都没有发现。这里和白骨峡还是有点区别的,比如,这里的庙宇之下,没有密道通往地下空间,而是有一条更为宽敞的石道通往石洞内部,深不见底。
这里光线昏暗,只凭借沈玄离的一道灵符委实不足以照亮全部,他便将门口的两支蜡烛扯下来,吹去上面的落灰点燃,蜡烛的光隐隐泛红,将整个视野仿佛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只不过总比没有好得多。
“走。”言修凌吸了口气,“这地方无端总让人心里发毛,我到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倒也真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前方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这石洞也不知是有人故意修成如此,还是天然形成,其中崎岖实在比九曲十八弯更甚,不少地方需得弯腰低头才能过得去,而且越往里走越先阴冷,言修凌没穿上衣,在转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嚯!”言修凌突然站住,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惊讶还是赞赏的感叹。
石洞本身极窄,他们一路行的也略有坎坷,只不过一转过这个弯,蓦然间便了解了何为豁然开朗。
这是处极大的住所,石床竹柜应有尽有,石壁上镶嵌着十几颗夜明珠,排列蜿蜒璨若星河;另一侧石壁上则贴着一张极大的羊皮卷,绘着的似乎是山河图,囊括天下又细致万分,就连各大宗门百家的洞府都标注的清晰明了,甚至还有许多不曾出世的隐秘仙门遗址。
“这绘图之人,也未免太厉害了些。”他凑到地图前细细瞧了几眼,赞叹发自肺腑,“连各大家私藏的洞天福地都有,这么隐秘的信息,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是鬼门?”沈玄离站在他身后,眉间微蹙,他看的本是天晋山,其中所绘连宗祠剑堂都分毫不差,远比山门内的地图都更为细致,他本暗暗心惊,可是目光一转,落进天晋独有的十万大山,却发现,其中近有一半被划走,归属之地,署名竟是鬼门?
“鬼门到底是什么地方?”沈玄离当然不会信什么鬼门即鬼界大门的解释,他从天晋山上的古籍手札中偶有提及鬼门二字,但大多语焉不详;而这里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地图,明摆着鬼门不是一个门派就是与鬼界关系密切的组织。
“其实也不是什么地方。鬼界与人间一样,低阶的鬼神智未开,本性暴戾但修为极低;高些等级的鬼怪修成人身与人类无异,也需要划门派修行,而这鬼门也是鬼界的宗门之一,地位约同鬼界的天晋山,建派百年,神秘非常。只不过这张地图……这是闹着玩么?”言修凌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玩笑道,“你们家什么时候也玩割地赔款了?还把后山都给鬼门了?”
“后山并无异动。”沈玄离声音多了几分凝重,而且鬼门早就已经被封在鬼界不得出世了,不可能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天晋山争地盘。
“既然并无异动……”言修凌眼睛转了几圈,猜测道:“也许,这图上所绘,并非当下呢?”
沈玄离眸光一闪。
“你看这羊皮,表面泛黄,隐约可嗅到陈腐之气,显然已经有些年头,说不定这图上画的,正是人鬼两界战争之前的模样呢?”他看看他,“你当年一直喜欢泡在书楼里,可曾听说过当年的只言片语?”
沈玄离摇头。
“这可就奇怪了。”言修凌不解,“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除了知道鬼界曾进犯人间,双方战争血流成河,最终鬼族落败之外,其中细节一概不知,甚至当年我向师父提起,他也讳莫如深,如今再看到这个地图……我突然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沈玄离偏头看他。
“既然要进犯,那么鬼族总不能凭空出现在各地,定需要一个地域作为据点,而这个据点,说不定就是天晋后十万山脉。天晋山虽然传承久远,可百年前昔日的七大仙府还没有没落,天晋也排不到什么名号,且又与鬼族比邻而却没有被第一个剿灭,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沈玄离没有回应,但他的眼神认真,倒是真的在耐心听他说话。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大仙府尽数被鬼族屠戮,而天晋山却成为了宗门之首,不仅保全了自己,还击退了鬼族,将之封印,顺带将当初鬼族的地盘收归己有,这才有了后山的禁地之说。”
“依你所言,当年天晋山实力并不甚强,先辈们又是怎么做到将之封印的?”沈玄离问。
“也许……是和鬼族合作了呢。”言修凌挑挑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