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尸体与密室
花棠见他出现,惊得差点跳起来:“阿言你怎么和天晋山的人在一块?你不是说见到他们要绕道走吗?”
言修凌困倦地揉揉眼睛:“哦,以后见到他就不用绕了,反正也绕不开……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客栈里,也不说自己去哪里了,我的钱花完了,可不得出来找你吗?”花棠实在委屈。
“钱花完了?”言修凌一惊,当下残余的睡意就尽数消散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次出来带了好几百两的银票!这么一个小破地方你几天花完了?”
花棠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过来。”言修凌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假笑,冲他勾勾手指。
花棠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一扭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正是煞神似的天晋山人,他领略过他刚刚的身法,深知自己估计逃走也会被抓回来,只能咬咬牙,视死如归地往前挪了几步,现在窗前。
言修凌的假笑果然在一瞬间消失,抬手就冲他的脑门敲了一记,花棠一缩脖子,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别给我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言修凌不吃这套,“没钱了自己赚去,这个月,不,下个月你都没有零花钱了。”
“阿言!”花棠大吃一惊,扯住他的袖子,“你不要这么绝情……诶,你这衣服穿的,怎么有点眼熟?”说着,下意识回头一看,身后那个鼻孔朝天的家伙依旧满脸漠然地站着,一身带着云纹的白衣随风微动,好一番临世仙人的模样。
言修凌也不知怎的,被他狐疑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不耐烦地扯开他的手:“去去去,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老实说,你那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一提钱的事情,花棠又萎靡下来,嗫嚅着道:“我……我在醉花楼多喝了点酒,隐约间记得我好像,替几个姑娘赎了身……”
“醉花楼?青楼?”言修凌语调微扬,花棠本以为他要骂人,可偷偷却瞄见他眼睛中陡然蹦出些贼光来,“那姑娘漂亮吗?”
“还……还行。”花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虽然不及京城女子柔婉,但也别具风情,尤其是跳起舞来风情万种……咳,不过阿言,我发誓!我昨天就喝了点酒,听了点曲儿,看看舞,我绝对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算你小子有出息。”言修凌又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那些姑娘都去哪了?”
“我也不知,我一大早就出来了,哪里顾得上管他们?”花棠挠挠头,转而又像顿悟了什么,伸手指他,“阿言!你该不会是……”
“言修凌。”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花棠的惊呼。
言修凌这才陡然回神,慌忙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干咳两声将花棠推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花棠茫然:“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呀?”
言修凌瞥见沈玄离微凉的目光,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去这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锅碗瓢盆的,我们总不能每次吃个饭都得御剑十几里吧?”
“那要是没有呢?”花棠瞅了洞天福地一圈,这实在不像是该有厨房的模样。
“没有就去买去!”言修凌一瞪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袋子,严肃地警告他:“给我省着点花。”
花棠怕沈玄离,言修凌想来想去,始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要知道,这个小子跟在他身边近十年,脸皮之厚无人能出其又,就连惯来被江湖百家称为魔头退避三舍的阴阳司尊主,也时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始终无可奈何。他本来以为花棠这一生都不知道畏惧二字怎么写,哪想到克星竟然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言修凌趁着指使花棠出去买东西的功夫又返回去睡了一觉,直到午时过了才晃晃悠悠爬起来,趴在窗户上哈欠连天,扒在窗户上看着花棠匆忙又井然有序地搭灶安锅。
洞天福地当然没有设厨房,花棠只能在小桥之后择了一处空地临时搭了个露天炉灶。小桥之后本种植了一片兰草,花棠嫌弃碍事,便锄了一片空地出来。
沈玄离本闭着眼睛坐在室内闭目养神,当花棠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小锄头叮叮当当挖地的时候,一直神情淡漠与世无争的沈玄离不由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待见了一地七零八落的兰草后,没忍住皱了眉头,露出几分错愕痛惜之色。
言修凌将他的神色收在眼底,不由想起昨日自己折海棠花去挑破衣头发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种表情。昨天他倒没有多想,只觉得反正不是自己家的东西,这个时候回想过来,自己折花与花棠这里折兰安灶,实在有失风雅,颇有古时焚琴煮鹤之嫌。
只不过他也只是短暂地这么一觉得。他这个人吧,生来便只求吃饱穿暖,最好能多点钱让自己肆意妄为,至于什么精致文雅,于他而言实在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你不去帮忙?”沈玄离瞅着他。
“我带着伤呢,不宜活动。”言修凌懒洋洋地撑住下巴,像一只晒太阳的猫,“要给小孩子锻炼的机会,放心吧,他能搞定。”
沈玄离微一沉默:“我去帮忙?”
言修凌摆手:“不必不必,你没看出来这小子挺怕你吗?你过去,他说不定反而更手忙脚乱……咦,不过话说回来,你分明还没到老古董的地步,他们都怕你做什么?”
“他们?”沈玄离疑问。
“就是上次你带着去魍鬼山参加试炼会复试的那群小孩,他们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可否对你敬畏有加呢。”言修凌道,“不过,你把他们丢下自己跑这里来真的没关系吗?我总打岔觉得这几个小孩儿似乎都没怎么出过门,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下山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带了护身符篆,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还有林念夕照看。我总不可护他们一世,迟早要出门历练。”
“不出人命的事都不是大事,连受伤也是一种修行,都不准带伤药,啧啧啧。”言修凌听的直摇头,“天晋山现在实在苛刻得有些过分了。”
沈玄离不说话,言修凌浅浅叹了口气,却不知缘何。他的目光再往窗外一抬,就见花棠已经搭好了炉灶,不知道从哪里七零八落地倒出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瓢盆菜果,丢在地上,言修凌隐约觉得不对劲,问他:“花棠,你这么多东西,是怎么带上来的?”
花棠随手晃了晃一个小袋子:“喏,装这里面了呗!”
那小袋子不是其他,正是言修凌顺手从沈玄离身上摸来的乾坤袋。
言修凌立刻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但比起另一件事情,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变了颜色:“你竟然把吃的和尸体装在一起!”
“尸体不在这。”花棠随口答,“出门之前,我放别处了。”
“放在哪?”无端地,言修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你床底下,那里好像有个暗格,还挺大,装一个人刚刚好。”
花棠话音还未落,言修凌的脸色立刻像抽筋了一样,他木愣愣地和沈玄离对视一眼,沈玄离虽然不说话,可那微一凝起的眉毛说明他对此也实在意外。言修凌哽着一口气掀开那床竹子编成的软榻,底下的地板果然有翻动过的痕迹,言修凌咽了口口水,伸手将石板掀开。
那里是一个棺木般大小的暗格,原本应该藏着的是些书籍手札,但此时几本书被刨得七零八落,一具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言修凌的脸色顿时极为难看,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还能和一具尸体如此近距离地共处一室,甚至在尸体上睡了大半日。
这四舍五入,几乎算得上和一个死人同床共枕了!
言修凌的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花、棠!”
“是你说一定要把这哥们的尸体保存好的。”花棠理直气壮,“我要光明正大地放在外边万一被什么东西弄坏了,可不得损失好多钱?再说,我放在那里你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言修凌气结:“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其实还情有可原,但是看沈玄离的模样也是不知道的,能避过他的眼睛大张旗鼓地将一具尸体放在他床底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隔壁的小屋里有个暗道啊。”花棠神色无辜,语气坦诚,“你扭一扭隔壁那个桌子上的砚台,就会出现一个密室,这个暗格和密室相通,两边都能打开,还有个小洞能看见你睡觉的模样——阿言你睡着了还流口水,真难看!”
言修凌和沈玄离相视一眼,多少都有些惊讶,待听到他说还有小孔可窥视房内,又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隔壁是个书房模样的房间,虽然小,但是布置还算精巧,笔墨砚还都在,只是许久没人住过,宣纸已经有了些风化的痕迹。言修凌伸手试着转了转桌上的石砚,稍一用劲儿,砚台果然随之而动,费力地转了大半圈后,靠墙的书架缓缓转开。
果然有密室。
这密室是个半地下室般的结构,机关精巧,但是显然已经被人破过,机关陷阱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唯一还存在的是隔绝灵气的结界,可以令外人察觉不到这里有人存在。
密室中唯一的光源就是花棠说的那个小孔,一道小小的光束透进来,倒是将密室的阴森驱散了几分。密室中也设了一个简易的卧榻,被子已经落满了灰尘。那个小孔就在卧榻的一侧,人若躺在床上,只需要稍微一抬头,就会看到外头房间里的人。
这还真是一处用来监视别人的好所在。
“你看这。”沈玄离抬头,盯着床榻对面的墙壁,言修凌凑近了几步,捂着鼻子将墙上的灰尘扫了扫,才看清那里刻着一个简易得有些过分的小地图。
正是这个洞天福地的小地图。几间房屋小亭子都只是用小方块敷衍着代替,唯独一条小溪刻画得十分逼真,蜿蜒着,直直通到了大山深处,在最尽头的方向刻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标记。
地图上这条小溪,应该就是这门口的那条。
但是图上小溪本身不甚重要,最重要的是,在小溪之下,还刻了一个小人儿,这小人画的十分抽象,在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看起来似乎代表着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