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抓点杀手来砌墙
沈玄离输过来的灵力让他胸口的伤口暂时性的愈合,但要想彻底恢复就只能慢慢修养。虽然痛了点,但言修凌已经习以为常。
天晋山的衣服最讲究飘逸温雅,一层套一层,繁琐得很,不过也因如此,沈玄离虽然分了件衣服给他,自己却不至于无衣可穿,只是那一层薄薄的内衬略有松垮,隐隐约约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腰脊。
他裹着沈玄离的衣裳站起来,刻意将眼神自他的身上错开,重新站在石壁上挂着的羊皮地图前。
此时的地图与刚刚于浮生幻境中所见已经大不相同,虽然也囊括了整个中州大地,却远远不如幻境中那般详细,其中最着重画出的是一个位于西北边陲的山脉,那里多是荒原戈壁,因环境恶劣,除了一些异族之人和流放的罪犯,连肯前去经商的人也极少。而这一张地图上不仅画出了那里的城镇分布,甚至连哪里有可供下榻的客栈都用一个黑色的六芒星标注出来。山脉深处反而简略,只标了一只黑色的小旗子。
“连个注释都没有,这地方画的难道是个藏宝图?”言修凌挠挠头,这里虽然已经是偏北之地,但是离那个蛮荒般的山脉说十万八千里远也差不多,为什么会在这里挂这么一幅地图?
“来来来,将你的剑借我一用。”
沈玄离皱眉:“做什么?”
“把这个地图摘回去呗。”言修凌道,“这么个古里古怪的地方挂了这么一副古里古怪的地图,要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可不信。而且……如果没有鬼门想得到的东西,红衣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沈玄离默了片刻,长歌剑铮然一响,整张羊皮地图便被剑光掀了下来,言修凌伸手接住,被腾起的灰尘呛得忍不住咳嗽两声,还没来得及掩鼻子,抬眼见到地图之后的东西,不由愣住了。
羊皮卷揭下之后,露出了石壁上一处小小的暗门,被长歌剑的剑气一扰,暗门设置的封印便乱了,露出一个漆黑的小匣子。言修凌刚要伸手去拿,突然被长歌剑拦住,他一扭头,沈玄离已挡在身前,伸手将小匣子取了下来。
他愣了愣,再看向沈玄离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复杂。
匣子上了锁,但并没有设置些什么诡谲机关,沈玄离指间剑气如刀,直接将锁划断,掀开,漆黑的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生了铜锈的钥匙。
“钥匙?”这倒的确让人意外,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密室和暗门,这个钥匙,是作何之用?
“先收了。”沈玄离将钥匙递给他,“既然此地是婆罗门所有,迟早会有人来告诉我们,这钥匙用在何处。”
这倒是。
言修凌这才记起自己这一行三人所居之地还是从别处夺来的,多少算是鸠占鹊巢,暗处还有一个来历神秘的婆罗门虎视眈眈。
“走吧我们先回去。”他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才突然觉得冷起来,“我们出来也有大半夜了,再不回去,谁知道花棠那小子要将院子糟蹋成什么样。”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人比言修凌更了解花棠。只是这一次哪怕是言修凌,待出了水再至院中之时,也着实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呆了一呆。
昨日被花棠挖了个炉灶的小花圃已经彻底变成了厨房,原本正值花期的奇花异草被连根拔起丢在一边,几个身着黑衣的陌生人正默不作声地搭棚砌墙,眼神呆滞仿佛傀儡,花棠在屋前的亭子里安了个吊床,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这什么情况?”言修凌小心地凑到那群黑衣人的身前,这些人都是一身劲装,身上多少都带着血腥的味道,若是不错应都是老练的杀手,一个个功力不弱,起码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可是现在却仿佛痴呆一样,机械地搬砖和泥,言修凌试探着挡在他们的面前,这些人也是默默地绕开,一声不吭。
言修凌看了看一旁神情错愕的沈玄离,悻悻地陪了个笑容,随手抓住一个人,运起灵力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醒!”
那黑衣人果然身体一僵,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神才渐渐涌起些茫然,傻呆呆地看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言修凌凝视着面前人,声音落得极慢,问话的音调有些怪异,仿佛带了一丝从来不曾听过的、带着某种韵律的腔调,让人听着无端就觉不甚舒服。
黑衣人的身体一抖,似乎潜意识想要抵抗,可到底没奈何得了这个古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可惜太过模糊,根本听不清楚。言修凌还想问,却见黑衣人的额头上蓦然蹦出一条又一条的青筋,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挣动,他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那黑衣人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吼声,口鼻耳眼都蹦出血来,死死地瞪大眼睛,只是转瞬的功夫就已经气息全无。
“干干干干什么?”本来睡得正沉的花棠猛然间被这一声嘶吼骇了一大跳,几乎是立刻从吊床上弹起来,“怎么回事?”
言修凌不好意思地举起双手:“不好意思,我好像弄坏了你的东西。”
花棠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地上七窍流血的尸体后顿时大惊失色,指着他一脸痛心疾首怒道:“言修凌,谁让你乱动的?你赔我!”
还没等言修凌回声,花棠又想起来什么,立刻慌乱地吹了声口哨,指挥那群依旧无知无觉搬砖砌瓦的黑衣人:“众生听令,都给我站到那边去!”
黑衣人们停了,果然纷纷放下手头的东西,绕开他走到后方,乖乖站成一串,看上去像一排整整齐齐的黑木桩子。
直到他们站好,确定言修凌接触不到,花棠才恼火地掐腰兴师问罪:“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来头很大的,我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浪费了多少精力?你说弄死就弄死了?你咋这么败家呢你?”
言修凌无辜地动了动眉眼:“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大白天弄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在这?谁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花棠对着半成品的小厨房棚子比比划划,“这肯定是砌墙的啊。”
“我说的是他们最初来这里干嘛。”言修凌白他一眼,“难道他们穿成这样,就是知道你要盖房子专门送人头的?”
花棠瘪嘴:“还用说,肯定是杀你的呗。”
“为什么杀我?我欠了他们钱了?”言修凌不满。
“那我哪知道?谁知道你一天一天鬼混都得罪谁了。”花棠的气势丝毫不弱。
“你抓人之前都不审清楚了?”言修凌恨铁不成钢。
“我哪会审讯啊?”花棠理直气壮,“是你说刑讯逼供不人道,不肯教我,能怪得了我吗?”
“就你能言善辩。”言修凌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现在人被你控制了,稍微一问就直接自爆了,你说,怎么办吧?”
花棠撇嘴,不说话了。
“现在怎么办?”言修凌扭头瞅向沈玄离,“你们天晋山有没有好方法,能问出秘密又不让他们死的?”
沈玄离没理他,在那具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前蹲下身,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慢慢伸出手,将尸体的衣服解开。
在尸体的坐腰后侧,纹着一个小小的纹身。
“这什么?花?”言修凌一头雾水,“大男人,在身上纹一串花?什么毛病?”
沈玄离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头也没抬,道:“让他们把衣服脱了。”
这话是对花棠说的,花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言修凌嫌弃地啧了一声,他才恍然回神,磕磕绊绊地命令那些黑衣人脱掉衣服。黑衣人毫不反抗,纷纷解了上衣,露出皮肤。
每个人的腰上,都纹着一朵一模一样的文身。
“这是优昙婆罗花。”沈玄离站起来,“优昙婆罗花本是佛教圣花,寓意祥瑞,但这些人,显然绝非佛教之徒。”
“那就只能是那什么婆罗门的人了。”言修凌若有所思地揉揉下巴,“我们刚从洞里出来,他们就来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们在洞中遇到红衣,这院子就来了杀手,你不觉得这两帮人来的时间实在有点太过巧合了?”沈玄离道。
言修凌下意识想反驳,可转念一想,又深觉极有可能,这女人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说帮这个婆罗门办事,如果她乐意,哪怕是身无分文的癞子乞丐的话她都要听一听。
“如果真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言修凌神色颓下去,“这妮子太记仇了。”
“你又得罪谁了?”花棠一见他如此表情,双眼发光兴致勃勃地探过头来。
“是一个我惹不起的人。”言修凌将他的脑袋按回去,“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目前鬼门能出来正常活动的厉害人物就她一个,暂时还掀不起太大风浪。天晋山最好先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这些宗门,最喜欢小题大做风声鹤唳。”他最后一句话是对沈玄离说的。
沈玄离没做声,在尸体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从聆州而来。”
“为什么?聆州又是哪里?”花棠抢先问。
“看他们穿的衣服。”沈玄离眼神指了指被解开的黑衣,“虽然外袍极为普通,可是内衫用的却是上好的黑蚕丝,出产黑蚕丝的只有两个地方,中州京城和南方的聆州。京城的黑蚕由皇宫中人饲养,从不外售,这些人显然并非皇宫内卫,那么来人的衣衫只能是自聆州所购。”
“那就不能是别人买了运到其他地方再卖的?”花棠又问。言修凌心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这么热爱学习。
沈玄离摇头:“聆州极小,产黑蚕丝的只有一家绸缎庄,由于黑蚕丝制衣费时费力,因此每月只能赶制三四件便已经是极限。能购得者大多是七十二宗门中有头有脸的人。哪怕这人身上的衣服是他人所赠,也能顺藤摸瓜。”
“再说这是内衫,除非是他相好的,否则谁会赠内衫给一个男人?”言修凌揉了揉花棠的头发,“少年,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你变聪明呢?”
花棠嫌弃地将他的爪子推开,瞪他一眼。
“这黑蚕丝这么贵重,能买来做内衫,这人一定来头不小啊。”言修凌也在沈玄离身边蹲下来,“我好像……一不小心弄死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啊?”
沈玄离看了看他,眸光澄净,摇摇头:“无妨,留着也没什么用。”
言修凌笑弯了眼睛:“你是在安慰我咯?”
沈玄离别过头去,后悔自己为什么刚刚要搭理他。
“你别这么别扭嘛。”言修凌伸手去扒拉他的手臂,“你看看你,本来二十几岁的年纪,除了对我冷嘲热讽,废话略多,往常时日尽做七老八十的姿态,长此以往心境都跟着腐朽了,你瞧花棠,虽然人憨憨的,但起码他过的高兴呀对不对?”
“你才憨呢!”花棠大恼,冲过来要找他打架,言修凌得意地一侧身,躲到沈玄离身后。
“好了。”沈玄离站起来,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这些人处理一下,我们去聆州。”
“这……怎么处理?”花棠一时有些犯难,“这些人蛮好用的,杀了太浪费了。”
“杀什么杀?”言修凌又在花棠头上敲了一下,“哥哥我不是教过你,杀人犯法么?”
“可是他们是要来杀我们的。”花棠委屈,“他们是杀手,肯定杀过好多人,我们杀了他们,不是替天行道吗?”
“天是你什么人?需要你替他行道?”言修凌白眼,“你这法术,可以控制他们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吧?”花棠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有用。”言修凌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双眼泛光,“喏,把章老将军的外孙章云洄装进这里面,让他们给章老将军送回去。”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绣花小袋子。
“这什么?”花棠略惊,“你不是又偷了天晋山的乾坤袋吧?”
他这么一吆喝,沈玄离没有忍住眼皮挑了挑,目光凉凉的看过来。
“当然不是!”言修凌大嚷,“你看着花红柳绿的,像是男人的东西吗?这是从红衣身上偷偷摸过来的,虽然比不上天晋山的乾坤袋,但装这一具尸体也够了。”
“这里距离京城也就二十几天的路程,待他们将尸体送到,也差不多恢复了神智,章老将军那么精明老家伙一定会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起疑心——好你个阿言,叫他们自投罗网,也太奸诈了吧?”
“我这叫智慧。”言修凌得意,将红色的小袋子丢给他,“去安排一下,我们今天就去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