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咋 想打架?
他伸着懒腰下楼,见沈玄离和花棠正坐在楼下大堂里喝茶。沈玄离架子端的周正,花棠却像个没有骨头架的猫一样趴在桌子上拨弄茶杯,见他下来,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扯着他的衣服压低声音道:“锦绣缎庄遭窃贼了。”
言修凌一愣,看向沈玄离。
沈玄离点点头。
言修凌有点蒙:“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什么就遭窃贼了呢?”
“谁知道呢。”花棠手舞足蹈乱比划,“还是他旁边的馒头铺子老板今天一早发现锦绣缎庄门户大开,觉得不妙才进去看了两眼,才发现下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都被迷晕了,也不管值钱不值钱,反正整个宅子里一样像样的都没留下,就连账本都被带走了。”
“账本?”言修凌心神一动,立刻想到昨天陈锦绣提到的那个记载着客人信息的册子,心道什么遭贼,分明是冲着人名册来的。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问,“报官了?”
“报是报了,但这地方小,又实在太平久了,县衙实在没什么用,这不,官府还特意知会了距这儿最近的宗门青檀宗,青檀宗没少受锦绣缎庄的好处,知道这件事儿已经把聆州的城门都围了。”花棠道,“现在围住有什么用,要是我,铁定一偷完东西就溜之大吉,谁还留在城内等着人抓呀?”
“那可不一定。”言修凌摇头,得知青檀宗来了人,他反而淡定下来,“如果真的是个賊,肯定要脚底抹油,可是这个賊早不偷晚不偷,偏偏我们来了他去偷,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花棠不解何意,傻乎乎地回问。
“说明他不是普通的賊啊!”言修凌又在花棠脑门敲了一指头,“你原来不挺聪明的?现在脑子被驴踢了?”
“我脑子被你打了!”花棠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他不是賊,难道还是来杀人的?”
“杀人么……也说不定。”言修凌整好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但就目前来看,这个賊定是在盯着我们没错的,他不急着逃走,说不定此时此刻正伪装得很好,在某个角落里盯着我们。”
他给沈玄离添了一杯茶水,笑嘻嘻地道:“沈剑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玄离对他明里暗里的撩拨毫不动容,但还是给他点面子,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言修凌眼睛里的笑意更深。
被霸占了座位不得不站在一边的花棠咬牙切齿:“你得意个什么?跟邀宠一样,没骨气。”
“小屁孩你怎么说话呢?”言修凌作势又要敲他。
花棠这次早有准备,立刻远远跳开,大声嚷道:“说了你还不爱听,你看看你一遇见比你厉害的就阿谀奉承,对我却百般虐待,你自己说你像不像话?”
“比我厉害?”言修凌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你就是打不过。”花棠丝毫不知收敛,变本加厉,“原来你不是一见天晋山的人就夹着尾巴躲得老远,现在也是,长歌剑主说一你就不敢说二,你要不是怕人家,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他这话一处,言修凌原本吊儿郎当的心弦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按了一下,微微颤了一瞬。他一把将花棠拽过来按到桌子上,毫不留情地在他脑门上一连敲了好几下:“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混小子,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见涨呀你。”
花棠挣扎了好几下,却始终挣不开他铁钳似的手,只好从善如流地求饶:“师兄!我错了我错了,你松开我胳膊扭住了!”
言修凌不理他,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从袖子里找出一个小钱袋来,收在怀里:“作为惩戒,这些零花钱就充公了,看你涨不涨记性。”
花棠看着自己的小钱袋被收走几乎睚眦欲裂,可一对上自家师兄威胁的眼神又只能将涌到嘴边的骂声收回去,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谁让自己的零花钱还得从师兄身上出呢?
言修凌见此,才终于得意地扬高了眉毛,将人放开,掸掸袖子,道:“有早饭吗?我饿了。”
花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跑堂的小二,去后厨给他拿吃的。这地方实在是过分得很,可能是实在没什么热闹可看,这锦绣缎庄遭窃、青檀宗派人来查案的消息几乎瞬息间就传遍了全城,整个客栈的掌柜加上小二都跑去凑热闹,偌大的店铺全凭客人自便,都没人管了。
花棠一走,整个大堂好像一瞬间安静下来,言修凌对着一言不发的沈玄离,有点尴尬地揉揉下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寒暄一两句。
可这念头不过刚冒出来,就被“哐”地一声巨响吓了个激灵,他和沈玄离不约而同往门口看去,才发现客栈半开的门被一个横着飞进来的人撞得四分五裂,木头渣子险些溅上言修凌的脸上。
几个穿着藏青色服饰的人带着刀剑进来,一个人将地上那人拎起来,厉声问:“说,东西在哪?”
被揪着衣服领子提起来的人是个书生打扮,只是想来应该是被人围殴打过一场,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脸颊处还有两片淤青,再加上身子骨有点瘦弱,整个人看起来也像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只是他看起来温软可欺,性子却硬气得很,瞪着眼前之人怒道:“说了没偷就是没偷!你们青檀宗就这么不讲道理?”
“我们青檀宗不讲道理又如何?”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听声音还很年轻,带着一丝属于高门大户上位者的矜傲。言修凌向来对声音好听的人多了一分关注,此时便不由自主地伸了伸脖子。
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慢悠悠地从门口晃进来,天气本就不热,他却偏要拿把折扇;扇骨是精铁,稍有灵力加持便是把致命的武器,可他偏偏多此一举在铁骨上多烫了几朵鎏金的桃花,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掺和就十分不伦不类,是个典型不懂审美的纨绔公子的模样。
言修凌撮着牙花子摇了摇头,心里暗暗道了一句真二。
比我当年还二。
他的腹议除了沈玄离自然没人听得见,再加上他们坐得靠边,那边的二世祖根本没正眼瞧他,站在书生模样的人面前,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把东西还回来,并且给陈掌柜的磕头道歉,我就不追究你偷盗一事,如何?”
书生的脸都气得煞白:“我说没有偷,就是没有偷,凭空污蔑人的清白,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小二世祖脸色一冷:“不知好歹。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你爹是怎么教你的!来人,给我打!”
他话音还没落,书生突然蓦然一动,自那仆役手中挣脱出去,飞身一掌拍向二世祖的胸口,二世祖显然没预料到会有如此异变,有些措手不及地抬扇相挡,书生那一掌落在他的手腕上,他整条臂膀一麻,扇子脱手飞出,哐地一声钉在后厨与大堂相连的门框上。
花棠端着一大碗面,又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根黄瓜,边走边啃,刚一掀开帘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闪过,擦着他的鼻子尖飞过去,“哐”地一声钉在了了门框上。
森森的冷意让他头皮都炸开了,手里的黄瓜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边,书生虽然也是修炼之人,可惜一身功夫实在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高手,刚刚那一掌胜在出其不意,但青檀宗毕竟人多,七手八脚地便将他围住,青檀宗的门人们见二世祖吃了亏,下手阴狠了许多,不过多时书生身上便多了许多血印。
花棠还没从刚刚险些被划破像的惊吓中走出去,见了如此模样哪里还猜不出刚刚是怎么回事,只是到现在双方一个准备道歉的人都没有,甚至好像根本没有见过他这个人,这让他大为光火,一只手把扇子拔下来,气冲冲地将一碗面拍在言修凌的桌子上,飞身一转落在书生身前,将袭来的几把刀剑挡开,顺便一人踢了一脚,恼火地吼道:“这丑不拉几的扇子是谁的?给小爷站出来!”
二世祖刚刚被书生打了一掌,还没等出完气,又见冒出一个不知死活的陌生人,一腔怒火哪里抑制得住,夺过一把剑便往花棠喉咙刺过来:“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
在吵架这件事上,花棠向来少有对手,他拿着人家的扇子舞得密不透风,边打边道:“你这哪里来的小不是东西?难道都认不出你爷爷?”
二世祖显然也是正经学过高妙剑法的,只可惜多过两招便可看出来学艺不精,只怕平时是极怕苦怕累偷懒得很,花棠应付他应付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抽出空开把围在身前随时准备偷袭的几个仆役一人一脚踹翻在地,嘲笑道:“你今天是没吃奶吗?我三岁的时候拿剑都比你的手稳。”
言修凌在一旁挑着面条看热闹,听到这句话不由撇撇嘴,低声自言自语:“吹牛不打草稿,你分明十岁才刚拿起剑来。”
二世祖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无理的撩拨,当下连耳朵根儿都气红了:“今天我要不剁下你一条胳膊喂狗,我江誉衡的名字倒过来念!”
花棠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笑的更为放肆:“那你得提前适应一下,衡誉江。”
二世祖江誉衡的额头都爆出青筋来,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消耗殆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碧莹莹的小珠子捏碎,咬牙大吼:“去死吧你!”
一道灼目的电光蓦然炸起,直奔花棠而来。花棠虽然一直戏弄他,但下手一直有着分寸,更何况这还是客栈大堂,虽然人不多但也好歹算是大庭广众,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屁孩竟然真的会下杀手,下意识地伸手将身边同样惊呆住的书生一把推开,待再回过头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电光如虹直直劈过来。
江誉衡显然在小珠子碎裂的一刹那也呆住了,可他也根本来不及更没办法阻拦,一时之间,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一大截,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亲眼看着那道致命的电光越卷越大,就连空气中开始泛出灼热的气息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吃面的言修凌下意识地闪身而起,一把揪住花棠的衣领,调起全身仅有的那么点灵力拼命后退,沈玄离的长歌带着前所未有的劲力脱鞘而出,带出一道宽大的白色剑光,将同样吓傻了的江誉衡和几个仆役护在其中,下一秒身影一闪已挡在言修凌和花棠的身前,长袖扬起,硬生生与那道天雷般的电光对上。
灵力与剑光相撞后爆发的能量将所有人都掀翻了出去,言修凌紧紧护着花棠,只觉得后脊仿佛被一块石头狠狠撞了一下,血液涌上耳朵、口鼻,仿佛随时会破出薄薄的一层皮肤而淌落一地,耳朵嗡嗡作响,喉咙里满是血腥气,直到跌在地上许久才缓过神来,想起什么,骤然回头,去寻那道欣长的身影。
沈玄离自烟尘中快步而来,蹲下身将他扶起来,神色少见的有几分紧张:“没事吧?”
言修凌借着他的手站起来,顺便将吓呆的花棠揪起来,眼角的余光落在他垂落在侧的左手上,原本洁净的长袖落了一层血渍,且还在微微蔓延。